第五章 忍辱那个负重

圆不破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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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自从知道了楚淮失踪的消息后,余欢也没心情研究她那箱子机巧了,跟着余潭爷俩儿每天挤在一起唉声叹气,余潭喊:“我的心肝圣旨哦——”

    余欢跟着喊:“我的心肝楚淮哦——”

    余潭就揍她,“有点姑娘的矜持吧!”

    后来余欢觉得他们天天在家里这样也不是办法,万一楚淮没死呢?万一余潭推测失误,楚淮又来了呢?于是想改变策略去关北城的驿站蹲守消息。虽然余潭老不服气地说自己的推断肯定没错,楚淮肯定被楚安黑掉了,可到底还是跟余欢去了。

    官驿里每天人来人往的,也有不少从关内传来的消息,但都不作准。有的说景王已动身回京了,有的说景王留守原地还在寻找成王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

    余欢也是这么想的,活要见人死要见死人,她就算最终与楚淮无缘,也想给他坟上添一抔土,余潭就笑话她,楚淮虽然傻了,那也是正经的亲王编制,死后是要建陵的,还一抔土?傻冒了吧?

    余潭把心里压着的事拿出来和余欢分享了,心情松快不少,如今又是活蹦乱跳的,趁着余欢拿鼻子眼儿哼他的时候,他揣着手到驿站门口去和守驿兵套近乎。

    他们这段时间天天来,守驿兵都烦他了,见他过来就一挥手,“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么,没有消息!”

    余潭陪着笑脸问:“今天还没有从关内过来的大人?”

    守驿兵懒得答他,手里的长戟一晃,“离远点,伤着你可不管赔。”

    余潭马上走远了些。

    后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那守驿兵闲着无聊,又招手让余潭过去。

    余潭飞奔而去,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往守驿兵手里塞。

    守驿兵也不要,让余潭给他演个节目解解闷。余潭张口就来,穆桂英挂帅唱得威风凛凛。守驿兵得了乐,就给了他一些消息。

    余潭听得眉毛都飞起来了,脚下生风地跑回来,哑着嗓子对余欢说:“闺女,你不用守寡了!成王找着了,昨天晚上刚进的关北城,听说是受了伤,正在巡抚衙门养伤。”

    余欢本来都做好当未亡人的准备了,听了这消息顿时觉得天也亮了风也轻了,就连余潭的一张老脸看着都帅气了不少。

    余欢硬拉着急得跳脚的余潭到街边儿喝了两碗酸梅茶,爷俩儿这才往巡抚衙门冲,一边冲一边聊天,余潭说:“恭喜嘿!王妃到手了!”

    余欢答:“王妃他爹同喜同喜!”

    他们一路小跑地到了巡抚衙门,余潭激动地上前说明来意,又自表了身份,然后被人赶了出来。

    余潭摸着下巴嘀咕:“这不可能啊,难道老夫三年未出道已经过气了?”

    就这么琢磨了大半天,还是没人让他们进,没办法,爷俩儿只能在衙门外等,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。

    眼见着衙门大门都关了,余潭连忙又去问:“劳烦再帮忙通禀一声……”

    那衙役算是好心,提醒他道:“不用通禀了,里面早传出话来,说有姓余的上门一律不见。”

    余潭这会明白了,这是有人针对他。

    以前余太师府的门槛高,高到什么程度,连门房都得至少孝敬一千两,才有得到通传的机会。现在他也终于尝到了爬门槛的滋味。

    “再问一句,关北巡抚可还是李昌盛李大人?”

    对方极为同情地说:“李大人三日前卸任了,现今的关北巡抚姓薛,刚从京中过来。”

    余潭想了想,头丧气地回到余欢身边,“闺女,看来得等一阵子了。”

    一连三天,他们守在巡抚衙门前,每天看着衙门里官袍顶带迎来送往,就是找不到一个应对的人。

    到了第四天头上,一群官员自衙门出来,其中一个饶有兴致地盯着余潭,又与身边的人笑道:“都说关北英才倍出,我原还不信,可诸位看看那是谁。”

    那人四十来岁,带着京城口音,并没有穿着官服,却被几个穿着五品官服的官员拱绕在内。

    那几名官员仔细辩论了许久也没看出余潭是谁,正相互低声探讨的时候,那大老爷已到了余潭面前,夸张地施了一礼,“下官见过余太师,太师可还记得不才?”

    余潭早在那人出现时便迎了上去,笑得异样灿烂,“薛大人别来无恙?”

    余欢在旁边看着,也想起了这人是谁。

    当年带着皇帝圣旨抄了余家的,就是这个薛贵。

    余欢还记得当时薛贵从余家的宝库里取出一对翡翠马,抱在怀里对余潭说:这对马是我家祖传之物,我当年倾尽家才只为见太师一面,可太师对在下弃如敝履,不仅不予收留还将在下贬谪出京,在下奋斗十年,终于又重回京城,站在了太师面前。

    余潭根本不记得这事,他收过太多的礼见过太多的人,也摧毁过许多青年才俊的梦想,薛贵在他的记忆里不过是苍海一粟罢了。

    薛贵面上笑容愈加和缓,朝着身后官员道:“来来来,都见见余太师,余太师在本朝极负盛名,你们怎地如此怠慢?”

    这些官员倒都知道天下第一贪余潭发配到了关北,可他们大小也是个官,而余潭这样流放的罪臣只需每月去县衙门找衙头备案、以示没有私自逃跑就好,他们是接触不到的。

    不过余潭到底曾位极人臣,这几位官员捏不清薛贵和余潭的关系,又见薛贵待余潭很是客气,便纷纷拱手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余潭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大人客气,老夫自接到皇上圣旨每日翘首以盼,终将大人与两位殿下盼来了。不知现在可否能去拜见成王、景王二位殿下?”

    “太师莫急。”薛贵一把捏往余潭的手腕,笑容殷殷,“见是一定要见的,不过太师如今离朝在野,过得是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,我等凡夫俗子难得相见,不如先好好聚聚,也好讨教一些为官之道。”

    余潭深明其意,知道自己避不开,便点头应允,薛贵大笑,“这便是了,快与我们去天香楼一聚!”

    余潭便跟着那几个人去了,余欢就坐在衙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马扎上,托着脸看余潭和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余欢回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小客栈,余潭很晚才回来,酩酊大醉,脸上染的黑黑的全是是墨汁,他进门来先唱了一首长歌行,又道:“谁不知我余潭书画双绝举世无双?在脸上画痰盂这种事能难得倒我吗?能吗?”

    余欢这才看出来他脸上的图案,一边说“必须不能”,一边把他按到水盆里洗脸。

    直到洗干净,余潭才又睁眼睛吼了一声,“都他娘是我生的王八蛋!”

    第二天余潭醒了酒,顶着那张被搓得通红的脸皮火急火燎地跟余欢说:“快走,昨天那老王八同意我们去见成王了!”

    余欢问:“那人叫什么?薛贵是吗?”

    余潭欣慰地拍拍余欢的肩头,“对,记着他的名字,来日给老夫报仇!”

    余欢给他拧了冷毛巾敷脸,“我就打听打听,您想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父女两个好好收拾了一下,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落魄,这才从那一天晚上只要十个铜板的破客栈里出来。

    往巡抚衙门去的路上余潭一直盯着余欢,问她:“你那包里装的什么?”

    他们在巡抚衙门外蹲守的第一天余欢抽空回了趟元宵镇,回来时就带了这个布包,布包鼓鼓的,看起来装了好些东西,余潭想看而不得,于是再三怀疑余欢是不是偷着把他们的房子卖了,给自己换了点嫁妆。

    余欢一直不说,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,双眼含泪地想:儿大不由娘,女大十八变,自己最后这点家当也没了,不知道他去酒馆老板娘那里要求借宿人家同不同意。

    余潭一路纠结地到了巡抚衙门前,这回倒没人拦他,就是听守门的小声议论:“大人说是黑脸的,怎么变成红脸的了……”

    另一个回他:“听说是从京里来的能人,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术。”

    余潭支着耳朵领着闺女,十分骄傲地顶着搓出来的大红脸进门去了。

    大概是昨天玩得开心,薛贵今天没有一点为难,还特地派了一名官员引路。

    那官员引着余潭走在前头,余欢随后而行,那官员边走边道:“太师昨晚舞姿惊人,薛大人正宴请景王殿下,不如让余姑娘去见成王殿下,太师前往宴会献上一舞如何?”

    余潭回头瞄了一眼,见余欢没有留意他们说话,便拉着那官员紧走几步将余欢远抛在身后,一边受宠若惊地说:“那舞还是我在京中时和一个波丝人学的,薛大人有兴趣老夫自当前往。”

    那官员笑得很是得趣,带着他们又走了一会,到了安顿成王的院子前停了脚步,以目光示意余欢进去。

    余潭小声和她说:“说只能让一个人进去,我把这机会让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余欢没有察觉他二人的私下协议,朝余潭投去极为感激的一瞥,而后满心激动地将自己从头到衣裳摸了一遍,又做了个深呼吸才走进院子里。

    院子里站着一个侍女一个太监,都是精明强干的模样,他们已见到了送余欢进来的官员,故而并不阻拦,便也不过来招呼,只是自顾地聚在树阴下说话,余欢一路畅行无阻,却是越走越慢,等走到门口看到屋里头坐着的高大身影,人已僵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