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八三章暂别

采苓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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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监军府的书房里,刘升华听了手下的报告,将手里的茶杯砸到老四跟前,气得满身肥肉直抖,“滚!!!一个小药铺都搞不定,还有脸回来!都滚出去!”

    老四默默起身,朝刘升华一礼,便摆手叫一群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护卫退出去。

    到了书房外,护卫队长愁眉苦脸地问老四:“四爷,还找么。”

    老四阴鸷的眼神扫向对方,“还找什么找,再找下去,老子就该去乱葬岗子找你尸首去了。行了,都下去整点药,回头练功时间增加一倍。他娘.的,一个秦十都打不过,老子真想生撕了你们,滚!”

    老四轰走了护卫,回头看看书房,眼眸中尽是不屑。

    该死的老混蛋,贪财好色偏偏没卵.子的东西,要不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,老子早就不侍候了。

    哎,可惜了个娇滴滴嫩生生的小美人呀,还没上手就叫她逃跑了,她一无亲无故的小女娃,能跑到哪里去哩。

    老四想着梅花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,心有不甘,终是忍不住跑去衙门叫人查户籍,才知梅花早就是自由身,手里有鱼牌(就是路引、身份证),走遍大明都没事。

    老四想弄点手脚,可那管户籍的书吏不干,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干,因为帮忙梅花上户籍档的,是军中的某位将军,书吏惹不起老四,可同样惹不起那人。

    老四一打听,吓一跳,竟是已故威远侯的心腹爱将,平日自己也时常见着的,怎么会和崔三娘勾搭上的哩,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。

    老四预感到崔三娘的死不是那么简单,可偏偏她是自己吊死的,一点预兆都没有,可能知情的梅花也失踪了,上哪找线索去。

    老四想了半天,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底,不向刘升华报告,这就造就后来刘升华被一棍子打死,还不懂自己在哪里出了错。

    赵本真要出院了,估计很快又要上战场,何素雪心中不舍,但也深知不能拖他后腿,偷偷给焦婶塞了点银子,叫她这两天把伙食搞得丰盛一些,鸡鸭鱼肉轮番上。

    现在菜市萧条得很,能有几颗大白菜都算好的,何素雪的要求有点高了。

    不过焦婶有办法,菜市没得卖,人家农民家里有呀。

    现成一个杨老汉,说是叫他扫地看大门,其实这些活都很少轮到他做,来药铺帮忙的军户子弟抢着做完了,他整天闲得发慌,焦婶一说请他回村里收点鸡鸭鱼肉,给伤员们补补身子,他立马就答应了。

    世道乱,一个老汉拿着几十两银子上路,叫人放心不下,焦婶就问冬生借了个人,一个叫小豆子的男娃,陪着杨老汉一块回村。

    小豆子是冬生的十三太保之一,当年何素雪第一次去军户街时见到他,还是个流鼻涕哭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娃,如今比多少大人都顶用,头一天下村,就带回一头杀好的猪和两笼鸡鸭。

    这下整个江南药铺都沸腾了,中院挤满了伤员看热闹,看着白花花的大肥肉流口水的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何素雪很心酸,多好的战士,平时有点鸡汤都给将军校尉巡检们吃了,普通军士只能保证吃饱,营养的东西也只有荷庄送来的麦芽糖,但他们没有一点怨言,整天乐呵呵的说自己幸运,没往家里寄阵亡通知书,还天天有糖吃。

    她忽然有点理解师傅为啥总是贴钱给将士们治病吃喝了,这些最可爱的人,值得付出。

    何素雪这个大金主一声令下,两位婶子领着五个军户媳妇把一头猪都下了锅,大骨棒和萝卜熬汤,红烧肉论锅造,还有酸菜炒肉末、白菜猪肉炖粉条、还有椒盐排骨,还有脂渣烧土豆。

    江南药铺曾经委托兴胜陶瓷造了大批瓷器,规制是按百人算的,应付这种情况绰绰有余,每个伤员晚饭都分到两个大碗,一碗杂粮粥,一碗菜,吃得人人满嘴流油。

    二十九个重伤员有些还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吃油,焦婶给炖了鸡汤,撇去浮油,汤色清清亮亮香味浓郁,也让人胃口大开。

    小徒弟懂事,常得贵很高兴,把要好的街坊邻居都请来,在堂屋里摆了一桌,常得贵和方二掌柜的作陪。

    厨房里更是热闹,等伤员们都吃好,这里面的两桌也摆起来,小大夫们和伙计们一桌,小虎帮的趟子手和军户子弟们一桌,两位婶子和五个小媳妇不肯上桌,一人端了一个大碗,围在灶边吃。

    除了常得贵和焦婶,没人知道这些肉是何素雪出钱买的,这种小事没必要到处嚷嚷,不然大师兄和二师兄知道了,心里不舒服。

    关有树倒是悄悄来找何素雪,俩人都得了皇帝赏赐,问小师妹,是不是要拿点钱出来请大家好好造一顿。

    何素雪就给二师兄出主意,咱们的伤员在手术中失了大量的血,得多吃补养的东西,不如就拿钱出来,像今天这样买点肉,给大伙改善改善生活,对身体有好处,大伙也高兴。

    关有树孤儿一个,也没啥不良嗜好,老婆本早就够了,四季衣裳鞋袜都是师傅给的,月钱基本没动过,冷不丁得笔横财,他还不知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听了小师妹的建议,关有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,在饭桌上就拿了一百两出来交给焦婶,请她想想办法,给大伙多弄点好吃的。

    何素雪也趁机给了一百两,说明俩人得了赏赐,也该叫大伙沾点天家的福气,这话说得大伙都高兴。

    焦婶转身就把银子给了杨老汉,叫他继续跑村下,一直收购到没钱为止。

    二百两,沉甸甸的四锭雪花银,杨老汉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,捧着银子直打哆嗦,“还是小豆子拿着吧,放俺身上,俺会睡不着滴。”

    众人哄堂大笑,小豆子得了冬生的暗示,上前接了银子,“老爷子您放心睡,银子有我看着,丢不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又是笑,心里暗暗赞叹小大夫们真是好人,二百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,眼睛都不带眨的。

    这天傍晚,江南药铺里到处都是溜弯的人,为啥,吃撑了呗。

    能走动的轻伤员都跑大街上去了,从街头溜到街尾,空中飘着小雪花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,欢笑声让这座死寂的边城恢复了一点生气。

    何素雪和赵本真也在沿着街边漫步,身后跟着方灵和毛永青,这样比较不容易叫人怀疑说闲话。

    何素雪披着橘红色的狐狸斗篷,衫得小脸越发精致柔美洁白如雪,她的手上,还抱着赵本真当年送的那个苹果暖手炉。

    无论后来师傅叫人从京城带了多少个漂亮得像艺术品的暖手炉,何素雪始终最喜欢这个大苹果,她看到赵本真那欣喜的目光,就知道自己没做错。

    男人很念旧,看到自己送出的礼物被人珍视,心里绝对会感动。

    赵本真一身崭新的橄榄绿丝棉衣裳,腰间扣一条墨玉带,风姿绰约气质出众,是何素雪和方灵忙活了几个晚上的作品。

    每当毛永青嘀咕一声小何偏心,只给赵哥做衣裳不给他做,赵本真的嘴角就止不住地向上扬。

    能不美吗?就连贴身的小衣和中衣,都是出自何素雪的手,那些绝对是她独自一人完成的。

    牙刷与相公不能与人共用,何素雪用一大包内衣向赵本真宣告主权,往后他的贴身衣物,不能假手于人。

    何素雪说两天,就是两天,隔天一早,她就把赵本真送出了江南药铺。

    两人站在铺子门口话别,冬生把马儿交到赵本真手上,酸溜溜地说了句:“注意点影响哈,大庭广众的。”

    赵本真抬脚欲踢,冬生坏笑着闪进了铺子里。

    望着那张英气逼人,却被三道红痕坏了整体美感的脸庞,何素雪喉咙有点堵,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,“多保重,遇事多想想,别再冲动行事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,你也一样。”赵本真心里也不好受,他也想日日与她花前月下,但他是男人,他有担当,儿女情长不能是生活的全部。

    瞧瞧左右无人,赵本真快速低头碰了碰她的唇,随后飞身跳上马背,打马疾奔。

    何素雪摸着嘴唇,在心里默念不要回头,千万不要回头。

    赵本真果然没有回头,一路飞奔出了琳琅街。

    甘州的老人们说,出征的将士不能回头,不吉利。

    赵本真的出院就像一个信号,秦六当天就来了江南药铺,与常得贵商量伤员们的出院事宜。

    伤员陆续离开,到了腊月,就剩下十来个重伤员要在这里过年,主要就是骨头和脏器损伤严重的,身体失血过多的,还得慢慢调养。

    荷庄又收了五名残疾军人,不是断腿就是断手,再也无法拿武器上战场杀敌了,何素雪暗中考查他们的人品,调查他们的身世,觉得还不错,私底下接触商量,取得他们的同意才安排老李叔来接人。

    王小九听说这事,跑来找何素雪,“老李叔忙着哩,我送他们去吧,反正现在铺子里也没啥大事。”

    何素雪觉得这娃最近积极得过分,一有机会就想往荷庄跑,一个月内他就跑了三回。

    为什么呀,大冬天的,荷庄也没啥好景致可看的呀。

    方灵凑过来,在何素雪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,何素雪恍然大悟,瞧着王小九的眼神写满了调侃,“庄内有美,身不由己心向往之?”

    王小九的脸瞬间暴红,幽怨地瞪了方灵一眼,“那个,就是觉得梅花挺可怜的,想给她送点棉花做件棉衣过年穿。”

    何素雪捂嘴窃笑,“我又没说那个美人是梅花,你这叫不打自招呀,嘻嘻,去吧去吧,我来跟师傅说。”

    常得贵从窗户里探出头来,“徒儿,想跟为师说什么?”

    王小九吓得猛朝何素雪摆手,她不管,笑着告诉师傅:“是小九,想去荷庄看看梅花,顺便送五位退役老兵过去安家。”

    常得贵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来,盯着王小九猛瞧,“不错嘛,梅花漂亮又乖巧,算你小子捞着了,要不赶在年前把事情办了?娶个媳妇好过年嘛。”

    王小九又是害羞,又是激动,捏衣角抓额头,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,“东家,还是再等等吧,您都没办,小的哪能抢在前头哩。”

    常得贵大囧,难道自己真的该成亲了?挡住后面的小辈是不太厚道。

    何素雪一想,王小九比自己大两岁,过了年也才十七,这时候结婚太早了点,不利于身心健康呀。

    “师傅,现在让他们结婚早了点,可以先订亲,等小九满二十再结,女娃大一点生孩子危险也小。”

    王小九原本一听要等到二十岁才能成亲,有点着急,只是听到最后一句,他不吭声了,一副请东家和小何大夫做主的乖顺模样。

    常得贵钻回房里,翻箱倒柜找了一阵,又探出窗口递给王小九一个锦盒,“里面是一枝玉簪,算作咱家的订亲礼,你自己先把话跟人说清楚,改天师傅再帮你找个媒婆走过场。”

    王小九接过锦盒,流着眼泪跪下,给常得贵磕了三个响头,“东家的恩情,小九铭感五内,没齿难忘。”

    瞧着眼前的少年,常得贵鼻子也有点酸,以袖捂着眼睛说道:“哎呀,风大,迷眼了。”缩回房里,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何素雪上前拉起王小九,悄声说:“刘升华还没倒,梅花还不宜出现在人前,叫她安心呆在荷庄,你有空多去看两眼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王小九道了谢,说省得厉害,便自去联系平安车行的马车,接了五位残疾老兵去荷庄。

    俩小姑娘回到房里,何素雪斜眼看方灵,“怎么样,看人家小九亲事有了着落,有什么想法没有呀。”

    方灵羞红了脸,不满地嘟嘴,“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,女孩家家的,整天把这些挂在嘴边,会让人笑话你恨嫁。”

    何素雪嗤笑,“你就嘴硬吧,再不抓紧点,等方家人给再年哥订下亲事,你想后悔就晚喽。”R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