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一章 滔滔不绝的陆九渊

伯山子鸳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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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九渊向来“敬重”,便是年少之时,就已显得老成持重,传说他“好学多思,遇事物必致问”。从小就学会探究思索天地之理,到得而今三十而立,对天地人三极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、“三观”更加趋于成熟。

    他以前仰慕刘涣之才学,曾与之书信往来,也多有论述自己的“哲学观点”,奈何那小子总是避重就轻,不与他“正面交锋”……有才学的人难免都有脾气,刘涣敷衍他,他便要去鹅湖山会会这诺达名声的刘秀才,殊不知,却受尽了“重重机关”,被搞得狼狈而归……

    今日总算是见得庐山真面目,原来那刘秀才便是这般年纪轻轻的儿郎,时常顽劣一些也是正常不过了。想及于此,陆九渊谦谦君子之情怀泛滥,心底长叹一声,再不怨恨刘涣了……

    陆九龄却是官场中人,到得中年年纪,难免油滑得多,他当下也不和刘涣纠缠。往往刘涣意欲“挑刺”,他便来个声东击西,巧妙地避了过去。

    三人除了寒』,暄,还是寒暄。这般尴尬情节,一直到赵挺和赵汝愚前来。

    赵汝愚与陆九龄都是老油条级别的人物,自然一见面就把“废话”说得漂亮无比……

    陆氏兄弟又见过了赵挺,走了礼数,便相视而坐。

    陆九龄不待他弟弟开口,抢先说道:“我兄弟在抚州之时就听得‘南方报社’诺达的名声,却没想到是国公与子直坐镇呢。才初初进来,但闻诗书气息扑鼻而往,又害得刘秀才接待……子直好福气啊,尽育得两个出色弟子,这信州小小的报社之中,实在是卧虎藏龙。”

    这陆九龄的官职要比赵汝愚低一些,可他开口却不叫“大人”,而是称赵汝愚的字。一是说明今日是私人拜访,不牵扯公事事宜;二是套近乎,玩弄“情分”。其心虽不可诛,但而今的官场就他妈是这个氛围,又有甚么法子?

    赵如遇温和笑道:“子寿勿要夸赞他们,抛去身份地位不论,我这两个弟子的才学和令弟比起来,实在是相形见绌了。”

    赵汝愚可不想与他多扯,便剑指偏锋,把话题转到陆九渊的身上。

    陆九渊闻赵大人提及自己,当即微微欠身,道:“赵大人言重了,便在抚州之时,不才便于刘秀才书信往来,神交已久了。刘秀才之才华,却不是子静能比的。赵国公也是谦谦君子,写得一出好故事,当真是伤人至深、感人至深、发人深省,但从他连载的故事当中,便能看出其满腔之才华,便是学贯古今、博采众长也不算过……都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子,子静在他们面前,却显得微不足道了。”

    刘涣一听,这陆九渊说的都是谦虚话,甚么大才?在他陆大哲学家的眼底,怕是看不上旁人的,不然又怎会和朱熹“吵起架”来。但那是文人之间的事情,却和做人没有多大干系。

    不得不承认,陆九渊为官做人之忠诚、治学思考之严谨、谈吐论述之紧密……特立的人给魅力还不是盖的。便是任何一个名声在外的人,都必然有其不可掩盖的锋芒和优点。

    赵汝愚听人家夸自己的弟子,心中自然是高兴的。

    也不在他陆九渊夸,就以赵挺和刘涣而今才学名气,便是信州官办学堂中的学子,也恐多有不及。他笑道:“诶,子静可不敢这般讲,便在朝野之时,我就听闻你的大名了,你治学之态度,对天地人三极之思考,实在是别出心裁、独树一帜的。”

    陆九渊道:“子静谢过大人美言了。”

    陆九龄接着道:“子直,你可不能夸赞愚弟,他那点微末道行,还入不得你的法眼的,但愚弟在治学之上,确实是下了功夫的。这不,今日便是要来给子静汇禀一通,看看能否在‘南方日报’上给愚弟露个脸啊?”

    见得他终于说明来意,赵汝愚道:“那是应该的,南方报社能得子静这般大才青睐,实是某之荣幸。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陆九渊见他显出尴尬之色,当即道:“实在是烦劳大人了,子静不才,只是写了些许文章,想通过贵社宣传,给天下学子们打个气、提个醒,但也有‘鹦其鸣也,求其友声’的私心,还望大人成全则个!”

    呵!这陆九渊真是曲高和寡,一出口便这般大气,尽扬言要给天下学子打气提醒,难不成这普天下学子的治学之道都是错的,只有他陆九渊研究出来的才是对的么?

    赵汝愚闻言,心中难免疑问,可他也是个爱才之人,想及当年的刘涣,不也是这般狂妄的么?

    但他转念一想,那刘涣到底年幼,狂妄一些倒还好说,这陆九渊这般年纪的人了,却还这幅德行,他一时间来了兴趣。惊疑道:“哦,愿闻其详!”

    陆九渊搏得发言机会,哪里会放过宣扬自己的观点,毕竟是对着皇亲国戚宣扬思想,又可以折服刘涣一番,何乐而不为?

    他道:“禀国公、赵大人:子静年幼之时家规严谨,得长嫂哺育成人,又得家父与家兄教诲,心性却要早熟一些……不才熟读大学、中庸、论语、孟子,又观天地日月、花鸟鱼虫,但觉得万物演变发展自有其必然之道,人活于世,上头是天,脚下是地,当是灵于万物、贵于万物、与天地并为三极,故人不可轻……子静认为,人心至灵,此理至明,人皆具有心,心皆具是理,宇宙便是吾心,吾心便是宇宙……子静不才,实在是想以此理告知于天下学子,若能起到提醒交流之作用,则心满意足矣……”

    果然,百闻不如一见,这陆九渊好强的人格魅力,将自己的思想立论款款谈来,半点马虎也不打,才区区谈了一个“论点”,就感动了在场之人,赵汝愚直频频点头。

    刘涣是“外来客”,心底自然也是认为他讲得极好的,但无可厚非,他陆九渊这是“主观唯心主义”无疑,都是属于哲学范畴,可一旦是哲学,就要解决一个问题——便是所立之观点,必须找到一个“祖宗”,即找到一个最初的立足点,比如陆九渊观点的祖宗就是“心”、就是“理”;而朱熹的观点祖宗是“道”;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的祖宗是“物质”;西方基督教是“主”、是“耶稣”;佛教是“佛”;迷信的信仰是“鬼神”……

    可是,可是可是,任何哲学都是禁不起追问的,因为立论之人无法回答“祖宗”的“祖宗”是谁。

    便在刘涣想入非非之时,赵汝愚长叹一声,道:“子静好大的才学啊,你治学之气魄真是让人汗颜!时千古以来,除去大贤大圣以外,还有何人敢触及学问的根本?便是王安石、便是苏东坡,也不如子静这般气魄啊。大宋有子静这等人才,实在是苍天庇佑!”

    陆九渊一听,这赵汝愚尽然说王安石和苏东坡都比不上自己,心中到也认同的,因为他熟读古今,对王安石是有看法的,想不到这赵汝愚尽是个慧眼识英才的主。他谦逊道:“那……是否叨扰大人劳心,给子静留点笔墨空间?”

    赵汝愚道:“那还有何好说的,若是我赵汝愚今日拒绝了子静之大才,想必天公也要愤怒了。”

    陆九渊闻言,起身鞠了一躬,道:“能得先生提点,大恩不言谢!”

    赵挺一听可不得了了,这小子尽然“先生”都称呼上了,要知道,他兄长且与赵汝愚同辈,他这般“谦逊”,是不是有些过了……

    赵汝愚呵呵一笑,示意他不必客气,当下又和陆九龄寒暄起来,直到仆人传话,说宴席备好了,可以入席。

    赵汝愚才假意一个唐突,道:“哎呀,真是招呼不周了,而今才备好薄酒为子寿接风呢,还望不要推迟才是!请请请!”

    几人起身而来,只说客套之话,假意拒绝一番,就笑呵呵地吃饭去了。

    临走时,却见得刘涣呆呆地沉思着,眼珠子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赵挺道:“阿涣,吃饭了!”

    刘涣惊道:“吃……哦……恩师和陆大人及子静去吧,小子听闻子静论述,心中想及了一些问题,而今还在思索呢……”

    见他用心,赵汝愚也不忍打搅,但愿他这弟子能在陆九渊的论述中找到有用的东西。

    赵挺却一阵鄙夷,暗道:“你平常不是很能说的么?咋地今日怂了,他妈的一个草包,只是欺负老子的狠,对于旁人,屁也不敢放一个……”这等恶毒的话他没有说出声来,只是在心底默默唠叨。

    陆九渊见状,心中好不痛快,想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。你便是年少多才又怎地?便是诗词写得极好又怎地?你恩师尚且说了王安石都比不上我,你又算老几?

    几人走后,刘涣一阵兴叹,道:“好狡猾、好聪明的人,尽然说‘吾心便是宇宙、宇宙便是吾心’,老子要是问你‘祖宗’,你却有得说辞了……”

    是的,陆九渊的观点确实逻辑性很强,就好比别人问你,“你是谁”,你只说“我是我”……如此循环往复,以观点来论观点、以结论来论结论,哪个说得赢了?

    但这般难免过于孩子气,有耍流氓的嫌疑。

    怪不得在不久的将来,那“鹅湖之会”上,朱熹会处于下方了。这陆九渊而今便这般机敏、这般用心、这般严谨、这般懂得借力打力、这般懂得宣传,真是不可限量。

    刘涣开始为朱熹担忧起来,那朱熹此刻正在为他母亲守孝呢,虽是静心修学,所悟斐然,但到底过于孤僻……

    嘿嘿,这两人到底谁的成就高?而今却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但都是当世大才,若朝廷用得恰当,他二人便如两个咕噜,相互平行,定能带动大宋之机器不断前行。拿来做官或许不恰当,但若拿去搞教育的话,真是天作之合……